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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霞明灭》
作者 上海博纳新技术研究所所长 李志
目录
·《云霞明灭》自序 ·《云霞明灭》楔子
·第一回 悟明盲目福禅寺 般若空空心经碑 ·第二回 失去总因得到有 心愿常由失去得
·第三回 云飞叶落风吹去 寺空人去泪沾衣 ·第四回 剑法三中合月琴 武林四君汇东林
第四回 剑法三中合月琴 武林四君汇东林
    因为锡山的锡被挖完了,因此人们叫这个地方为无锡城;因为无锡城东有一个莲蓉湖,湖浜上长满了莲花、苁蓉草和茂密的冷杉树,因此人们叫这个地方为东林。
    东林有一座有名的酒楼“千重福居”和一个有名的书院“东林书院”。
    千重福居是坐落在莲蓉湖西边的一座三层楼的大酒楼,一块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题的横匾“千重福居”四个大字,两边挂着一副对联,上联为:“一人为大大邦大国大明君”,下联是“千里为重重山重水重福居”。
    东林书院是坐落在莲蓉湖东边的有一排平房的普通小园,最近这里破旧的院舍刚刚被粉刷了一遍,大门边不知书院里哪位先生题写的“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颇受人们争议。
    也许是因为无锡城是天下最富的水乡,也许是因为无锡人是天下最善良的人们,尽管朝廷、官府和那些疯狂的税吏拼命地榨取这里的财富,但这里的人民依旧勤劳,这里的乡绅和商贾还在维持,这里的文化仍然兴盛,这里的千重福居,酒香随风飘逸……
    莲蓉湖周围的各种杂树和野草非常的茂盛,秋风卷着阵阵的炊烟涂抹着湖边的天空,映着晚霞殷红的几缕云儿飞挂在楼角,璀璨的晚霞红着那天的半边脸儿,几只奇异的飞鸟儿,鸣叫着低飞而过,悄悄地,千重福居楼上的窗户打开了,渐渐地,响起了委婉的古月琴的琴音。那月琴的琴音起初还潋潋滟滟的,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旋律也略带了些激荡、灵动。就仿佛有一股清纯的泉水,伴着月光,不断流淌,汇入急流,冲过险滩……
    隐隐地一个少女清丽的歌声,伴着这股急流展转盘旋,字字清晰地唱道:
    “青春不谙江湖,秋寒漫侵霞孤。荒芦野苇,乱垂烟渚,好梦更无寻处!危滩急流,兽蛰乱语,阴霾又暗绕堤树。”
    刚好来到了莲蓉湖边的徐云霞,莫名地被这楼上的琴声吸引了,深深地被这灵动的歌声陶醉了。他好象走进了那琴声中,在那歌声中急冲。他仿佛遇见了险滩,在那险滩上迷失。他竟然拔出了剑,漫天挥舞,上下驰骋,那剑风如水,涓涓而逝,那剑光迷蒙,让霞光变色,那剑啸如歌,盘旋着跟上了这琴声。徐云霞情不自禁地用他那沙哑、粗犷,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接声唱道:
    “江湖谁称君侯?剑冷怎堪独孤?腥风野芦,沉江平陆,云霞在放眼处!击水中流,身登天姥,平生青崖骑白鹿。”
    莲蓉湖的水面跌荡出阵阵霞彩,一群色彩斑斓的大鸟儿鸣叫着飞入湖对面的树丛之中。那琴音突然地微微一顿,随即轻轻地一转,降低了音调,缓缓的如涓涓溪流,袅袅的似淡淡炊烟。徐云霞向那窗口望去,只见那晚霞映的辉光照出的是一个仙女般小姐的倩影。那倩影随着月琴的旋律,轻轻地摇动,并不时地向这边望来。徐云霞感到了霞光后她那双充满柔光的眼眸和璀璨的笑容。他多想踏着这迷人的旋律,走进那窗口,多想穿越这晚霞的光辉,将那仙女小姐看个清楚,多想捧出自己一颗狂跳的心儿,向她倾诉……
    “闻君如沐泉乳,挥剑竟似神舞。七尺丈夫,轩昂气宇,胸中更有宏图。脚踏实处,学博志笃,报国何堪寻无路?”徐云霞听着她这仿佛在夸赞自己的纯美歌声,呆立着,竟然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但他又听到了那仿佛来自梦中的歌声……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久,徐云霞被一阵洪亮的,高亢的男声惊醒。这歌声唱道:
    “闻琴声咸有触,唱一曲历心路。云动徇欲,衷肠辘辘,齐声放歌一曲!千篇诗书,相思遥瞩,多少个朝朝暮暮!……”
    徐云霞回过头来,只见四个穿着一样白色锦缎儒杉的年轻人,在自己的身后,布了一个剑阵,一边舞动宝剑,一边齐声歌唱。
    “三中剑合一处,四相阵变化出。‘太阳’为父,‘太阴’为母,‘少阳’‘少阴’齐舞。六十四卦书,三百八十四爻,幻化出七万八千度。……”那琴音伴着四个青年的歌唱,高亢时给以轻柔婉转,低沉时又如瀑布飞泻,不能自抑。这四个青年非常专注,并没有理会徐云霞。他们舞动宝剑,互相配合,竟然化出了四相、八卦和无穷的变化。
    徐云霞的目光又驰入了他们的剑阵,他看到了刚猛的“太阳”,看到了阴柔的“太阴”和相伴的“少阳”及“少阴”,他看到了“易经”上的所有变化。他暗暗地观察着、思考着:“这三中剑,肯定就是暗合天时、地利和人和的儒家‘中时剑’、‘中和剑’和‘中庸剑’。他练的‘逐云九式’是一剑化三中,而三中剑是三剑合一式。其实都是一回事,都要求融入万物,舍己从人,达到极高度的和谐。可是,眼前这四个年轻人,虽然功夫已经是一流水平,但他们中规中矩,还不能真正舍己从人,以别人为本,和另外三人相融。因此他们这套阵法,每到关键的地方就会出现空隙和破绽,遇到顶尖高手,仍然不堪一击,甚至,有时他们为了所谓的规矩,竟然可笑地举手投足都整齐划一,如演戏一般。”
    徐云霞不想再看下去了,因为他们的变化也只是“易经”上那些不变的变化,徐云霞通过对“逐云九式”的练习,早已经了如指掌了。而“易经”上那些变化中的变化,他们却还不能领悟到啊!要想领悟那变化中的变化,这四个年轻人,还必须要“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
    徐云霞望着窗口,只见人影绰约,琴音依旧,沁人心脾的旋律象那行云流水,每每让变化自然而然,让意境莫测高深……
    徐云霞赞叹这琴声,更赞叹那弹琴的姑娘,因为,他分明地看到了她那闪烁的双眸和那灿烂无比的笑容。他带着一颗盼望的心,不自觉地走进了千重福居。
    千重福居的大堂迎面就是一块很大的竹匾,上面是极其娟秀的行书:“不急不缓,不刚不柔,步正悠悠,百禄得遒。千重福居,万家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炜烨七岁书于万历二十三年” 大堂内更是以竹装饰。不仅桌椅是竹子的,墙壁和过道都有竹子、竹叶装饰。到处给人以清新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点心非常便宜,大堂里的客人还很多,所有的桌子都有人坐了。徐云霞见门旁窗口处,一个四人位的小桌旁,有两个空位子,一个穿白衣和一个穿紫衣的少女,已经点了豆腐脑和点心,正在一边吃着,一边低声地聊着天儿。徐云霞走过去,很客气地问道:“打扰,请问这个位子,没人坐吧?”
    “公子,没人儿,你儿坐吧。” 那个白衣少女,扬起洁白细腻,有些许红润的脸,带着微微的清馨淡香,眨了一眨她那乌黑清澈的大眼睛,笑了笑,用非常甜美的声音说道。
    徐云霞看着她,感觉到她的笑是那样的熟悉,有些象小时邻居家,那个成天跟着他跑着玩的丫头小禾。他坐了下来,悄悄地打量起了那个白衣少女。见她上穿纯白真丝对襟衫儿,白绫竖领,玉色绉纱眉子,绽银纽扣儿,下著白绢挑线裙子,肩披淡粉色的披肩,身材纤巧高挑,白润的瓜子脸上,两道黑黑的细柳弯眉,小巧的鼻子象玉雕得一般。红红的樱桃小口,大大的双眼皮,两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一闪一闪的,充满了纯朴和真诚。他再看那紫衣少女,见她身材窈窕,肌肤玉白,柳眉凤眼,口端鼻直。她上穿紫色真丝对襟袄儿,淡青色沿边比甲,深蓝色水绸裙子,深红素罗羊皮金滚口高底鞋儿,给人一种冷艳清丽,不苟言笑的冷美人的感觉。
    “爱莲妹妹,四位师哥,不知道是在外面练武功?还是在练唱歌?” 紫衣少女问道。
    “爱蒹姐姐,你不知道啊!他们是‘武林四君子’啊。什么是君子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是君子呢。他们是在又练武功,又练唱歌啊。” 那白衣少女,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极其认真地说道。
    “噗嗤!” 徐云霞看着她的那个样子,想起她那四位师哥,在外面确实是布了一个剑阵。虽然他们的姿势优美,但他们四个载歌载舞的样子,有时却象四个小天鹅一样好笑。徐云霞忍不住笑出了声。紫衣少女转头盯了徐云霞一眼,白衣少女冲徐云霞笑了笑。
    “我听说咱们任师叔的这个女儿,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人长得天仙般的美丽无比呢。” 紫衣少女说道。
    “炜烨姐是江湖最美的美人儿,比我可美得多了,这是不用说的了啊!” 白衣少女说道。
    “各位,打扰。请问这位子有人吗?”一个阔肩宽胸,身材高大,皮肤微黄,身穿宽袖过膝织金锦袍衫,上绘‘五蝠捧寿’纹样(既在团云和蝙蝠中间,嵌绣一团型“寿”字)的青年儒生,好象刚才在临桌已经吃过饭了?兴许是听到这边谈话的内容很有趣?突然走过来问道。
    “不客气,没有人,你坐。” 那个紫衣少女抬头,转头看了看这个青年儒生,见他皮肤白净,剑眉斜飞,一双虎目,头戴四方平定巾,方心曲领、白袜、脚穿褐色鹿皮面镶边云头履,精明干练,一表人才,便说道。
    “听说,她的祖上任福,就娶了当时天下最美的美人儿。”白衣少女继续说道。
    “是真么?我也听到无锡城里的老人们这么说过。”紫衣少女跟着说道。
    “‘任福,外号小一点,混混儿,好赌,但每次都比别人小一点。几欲死,无果。书生以酒救之,赐配酒秘方而去。’ 这是事实。我不但见过那秘方,而且,我还可以背出那秘方。‘金茎露秘方:大米两斗,黄米、红豆各一斗。红豆水浸泡三日听用,米磨粉并豆打成块状,踏成方曲,晒三十日,阴凉处放三十日,后放如九斤酒曲,存放阴凉处,时间越长越好。其酒清而不烈,醇而不腻,滋阴壮阳,补而不伤。’ 怎么样?”新来的青年儒生的学识真是丰富,讲起话来可以大段地背诵。
    “啊,你的学识真是渊博啊!” 白衣少女赞叹道。紫衣少女也投来欣赏的目光。
    “听说,任福为了酿成了金茎露,后来还被几个喝醉的倭寇打断了腿。一次碰到朱元璋来喝酒,并且对上了朱元璋出的‘一人为大大邦大国大明君’的上联,才得到了朱元璋奖的一万两黄金,然后,才创办了这千重福居啊!” 新来的青年儒生继续讲道。
    “这位大哥,你一定是一个进士吧?” 白衣少女赞赏地问道。
    “小妹妹,你真是好眼力啊。小可阮大铖,是安庆怀宁人,今年新科进士。” 新来的青年儒生回答道。
    徐云霞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愿意听新来的儒生,那滔滔不绝的长谈阔论。他觉得这个新来的儒生是为了这两个美丽少女而来。不过眼前这两个无锡城的少女,确实长得也太美丽漂亮了。徐云霞想不论是谁都会觉得看着她们是一种幸福,不论是她们的侧影,还是她们的衣着,那些美丽的眼睛、鼻子、嘴和衣服的颜色,不知道为什么都搭配那么和谐,都有那么说不出的美丽……
    徐云霞傻傻地想了半天,突然发现那新来的青年儒生,帮两位少女付了饭钱,和她们一起走了。徐云霞咽了口口水,一整天没有吃饭的他,好象并不感觉到非常的饿。徐云霞心想:“也许好看的女孩,能使人忘记饥饿?刚才楼上的那个小姐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没了声音?咳!自己好象中了什么毒了?!哎,不是毒,是她的琴声?是她那明媚的眼神和那璀璨的笑容,她的美、她的笑象一把刻刀,早已经在我的心里刻上了她的笑颜。我虽然没有看得十分清楚,但已经太清楚了,太迷人了,简直是在钩我的魂啊!……”
    “咳,‘武林四君子’又在外面唱歌、舞剑了。”
    “大概又在练什么高深武功了?……”隔壁桌上的三个老头在一边喝酒,一边谈天。
    徐云霞听见了,跟没听见一样。他还在继续想着楼上的那个小姐。
    “喂,这位小英雄,这个位子没有人儿坐吧?”急巴巴地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一个身材矮小,满头的杂乱白发,一缕缕的胡乱地或竖、或垂的老人,一身的墨绿的粗布长衫,皱皱巴巴的非常单薄。他手里拿了一根奇形木拐,指着徐云霞旁边的位子问道。
    “啊,老先生,没有人。” 徐云霞被惊醒了。他摇了摇头,看着这位老人一屁股坐在自己旁边,急忙说道。
    “小二,给我来两碗红烧牛肉面。” 那白发老人叫道。
    “高老先生,我们这里一碗面分量非常多,您可能一个人吃不下。” 店小二说道。
    “放心,另一碗是我为这位小哥点的。”`
    “不用,我自己点,我自己点。”
    “不用,你们点,我请客。”一个身材高高,清瘦的老者健步走过来,瞬间便笔直地端坐在白发老人身旁说道。
    “老板,好的。” 店小二向清瘦的老者鞠了躬,然后走了。
    “老板,谢谢你。” 徐云霞赶紧站起来,向老板又抱拳,又鞠躬。
    “小伙子,不必客气。坐下,坐下。我叫‘任百行’,是这里的老板。他叫高攀龙是东林书院的授课先生,他的轻功可厉害了,是天下无双啊。不论天上飞的是什么,只要他那么一跳,就可以跳上去,飞两下,然后就一抓,抓了下来了!你看到了没有,他叫什么?他叫高攀龙啊。他的这个名字就是可以上天抓龙的意思啊。” 清瘦老者笑嘻嘻,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
    “啊,任老板,高先生,我叫‘徐云霞’,是从江北刚来这里,找儒侠境凡先生的。” 徐云霞说。
    “师傅,先生,好。” 刚才同徐云霞一起唱歌的“武林四君子”从外面走进来,向两位老者行礼,问候道。
    “好了,好了,你们这些好求的君子们,快都坐下。我来为你们介绍,介绍。这是从江北刚来这里的‘徐云霞’,是来找你们的境凡先生的。这四个好求,其中一个是我的徒弟,高翔;一个是任老哥的徒弟,倪步云;还有两个是从吾老弟的徒弟,王重和王阳兄弟两个。他们也是刚到东林书院境凡先生那里请教的,现在又都迷上了任老哥的女儿,我的炜烨侄女。听说还打赌,看谁能最先追求到。不过这四个好求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后起之秀,也就是江湖人送雅号‘武林四君子’的四君子。你看,你看,各个都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刀枪剑戟样样精通。” 高先生也是罗哩罗嗦地说个没完道。
    “云霞啊,你听说过‘武林四君子’吗?”任百行问道。
    “任老伯,听说过,好象听说过‘武林四君’。”
    “哈,哈!云霞啊,你知道吗?你已经非常地错了,你知道吗?”
    “任老伯,对不起,我真的非常地错了吗?”
    “哈,哈,当然!你知道吗?‘武林四君’是‘武林四君’;‘武林四君子’是‘武林四君子’。‘武林四君’是‘武林四君子’的师傅呢。” 任百行很得意地说道。
    “哈,哈!任老伯,我知道你和高先生,是‘武林四君’之二。” 其实,徐云霞只是凭着感觉,顺着语脉,就这么随便一说。
    “好,好小子,连我是‘武林四君’的老二,你都知道。不过高先生是‘武林四君’之三。” 任百行更加得意打诨地说道。
    “失敬,失敬。” 徐云霞赶紧站起来,从新向两位老前辈行了大礼,然后才坐下。武林四君子看着徐云霞如此得师傅、师伯器重,各个都心里酸溜溜的,一起将头撇向一边,不愿看他那假惺惺的表演。
    “四位仁兄,小可,刚刚从乡下进城,就能碰到你们,真是荣幸啊,荣幸。” 徐云霞仿佛能看到人的思想,他已经强烈地感到了自己应该给“武林四君子”更多的尊敬。因为尊敬能使人和谐,能促进发展。
    “好了,好了,看你们,如此地罗哩罗嗦的,还说我罗嗦,实际上你们比我要罗嗦多了。以后,不许你们这样的罗嗦,听到没有。步云啊,拿两大坛千重福居的金茎露来,让我们喝个什么来着,啊是一醉方休。这可是天下最最好的好酒啊。我跟你们说,连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当年,都要经常偷偷地跑来喝上一顿呢!然后,再来一大盘牛肉,一大盘无锡肉排,一盆无锡肉面筋,然后再叫厨房炒十个小菜,三笼无锡小笼,十碗粉丝牛肉汤。” 任百行跟大多数人一样,自己罗嗦,往往觉得别人更罗嗦。
    “师傅,是。” 四君子中,身高最高,面色最酷,浓眉大眼,一双手指修长,还长了许多汗毛的手,时刻都按在剑把上的青年,站起来一转身,旋风般飞奔了出去。
    晚霞逐渐地凝成了暗红色,莲蓉湖周围的杂树和野草已经变成了怪异的鬼魅,在湖水里照着自己可怕的模样。徐云霞喝多了,那四个君子还在继续不断地向他敬酒。徐云霞拼命地放松自己的身体,让所有的汗毛孔儿全部张开,让所有的酒气不断地向外喷发。酒气凝成了汗水流淌着,酒香凝成了欲望激荡着。
    “徐云霞,你好,我叫李从吾。”李从吾带着一身的秋夜的寒气,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他握着徐云霞的手,介绍着自己。
    “李老师,您好。我叫徐云霞,从江北来,是来找儒侠境凡先生的。”已经喝了一坛金茎露酒的徐云霞,说起话来还算清楚。
    “徐云霞,你同我这几个徒弟先喝着。我们马上就回来。” 李从吾说着就同任百行和高攀龙出了千重福居。
    “云霞兄,你同高翔和倪步云都各喝了十大碗,但同我们兄弟两,可才喝了八大碗啊。这四碗酒,你可得干了啊。” 王重和王阳兄弟两个,端着两碗酒又来敬徐云霞了。
    “云霞兄,你同王重和王阳兄弟两个,又各喝了四大碗了,但同我只喝了十碗啊。这碗酒,你可得干了啊。” 高翔端着一碗酒又来敬徐云霞了。
    “云霞兄,看你同高大哥和王氏兄弟俩频频举杯。来,来,来,咱哥俩再干八大碗。” 倪步云端着一坛酒,来敬徐云霞了。
    “云霞兄,先吃几个无锡小笼包。” 倪步云用四个手指从面前一屉冒着热气的无锡小笼里夹起了三个小笼包便向连续向徐云霞嘴里射去。这无锡小笼包肉香、汁多、皮薄,如果被打在嘴里,徐云霞非得满嘴流汤,张口结舌不可。
    徐云霞本想躲开,但他发现王氏兄弟俩正在笑呢。好个徐云霞,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三个无锡小笼包被他用一双筷子平平夹着,没有半点破损。武林四君子都吃惊地瞧着他,只见他小心地咬破第一个小笼包,轻轻地吮吸着里面的汤汁,还向倪步云不住地点头致谢。
    只有高翔看到了徐云霞在一瞬间闪身,又回身,手臂闪电般从身后反抄,并用筷子一个、一个地轻轻地夹住了三个小笼包。高翔服了,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功夫都比不上眼前这个徐云霞了。他觉得就是师傅境凡先生的功夫可能也比眼前这个青年强不了多少。
    高翔看着徐云霞笑着说:“这位兄台,你使的是佛门的“逐云九式” 和拈花手功夫吧?今日能让我们见到如此神奇、出神入化的功夫,太让人钦佩、兴奋了!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定就是江北福禅寺悟明方丈的徒弟,名字叫徐,徐云霞的对不对?”
    “四位兄台,过奖,过奖。兄弟正是悟明方丈的徒弟,徐云霞。”
    “云霞兄弟,你显示出的剑法太神奇了,好象同我们的春秋三中剑法相通呢。” 高翔问道。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但不知道你们的春秋三中剑法的要诀是什么?”
    “云霞大哥,告诉你也不打紧。春秋三中剑法的要诀就是练剑的人要:居天下之广居的仁,立天下之正位的礼,行天下之大道的义,并作到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这才能学习能平天下的王者之术‘春秋三中剑法’!” 王阳抢着说道。
    “不对,不对。云霞大哥,先生说,练春秋三中剑法要注意的是:‘平天下,要知安民之重大;论得失,要明道德之必然;识因由,要治变化之根本;听虚实,要分主次之大体;去嫌疑,要查异同之是非;权轻重,要按招势之长短;化敌神,要顺应对之精气;舍一己,要从变化之易理;待天机,要依生克之五行;顺天行,要考变异之所加。这是春秋三中剑法的十要。’” 王重纠正王阳说道。
    “春秋三中剑法是君子之剑。君子要有所得,则必须:知止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倪步云接着说道。
    “要成为真正的君子,就必须:要明白王者以民为本的道理;要从正心诚意开始勤学苦练基本功夫;要通过熟读四书五经而明白仁者无敌的道理。” 高翔说道。
    徐云霞不知道喝了多少坛酒,全身气血翻腾,终于压抑不住,爆发出来。只见他气走“逐云九式”,血行“三中剑法”,刹那间,全身气血突现八八六十四卦变化,似云、似霞升腾而起……
    高翔、倪步云和王重及王阳兄弟两个,正忙着用白开水,轮番向徐云霞敬酒,却突然见他全身酒气蒸腾,如杯弓蛇影般变换不定,瞬间销声匿迹,隐没不见了。高翔晃了晃脑袋说道:“我们好象没有喝多啊?哎,他可能溜到桌子下面了。”于是,四君子桌上、桌下,甚至整个大堂,开始到处寻找起了徐云霞……
    徐云霞只是无意间用了一招“彩云追月”上了楼顶,他恍惚间隐在一个书房的窗口旁,朦朦胧胧地看见傍晚时在窗口弹琴的那个仙女小姐,身穿香色潞绸雁衔芦花云霞对襟衫儿,红绫竖领,妆花眉子,溜金蝶儿纽扣,下著一尺宽朝霞潮云纹金边裙,红缎面凤头高底鞋,妆花膝裤,红宝石坠子,黄珠子箍,头上金凤玉簪,双飞云髻,金厢玉蟾宫折桂分心翠梅钿儿,侧背着身子,正埋头在一个雕花红木台几前,专心地绘制一幅一人高的画像。
    只见那画中人物,俊目如星,剑眉斜飞,右手持剑,左手虚抱,脚打盘旋,腾于空中,一道灿红的霞光化成剑光,在他脚下飞旋而起,地下些许的草木如遇疾风。徐云霞看着这画中青年,长得竟然非常熟悉,思索了半天,才觉得象极了自己……
    这书房弥漫着醉人的馥郁芳香,雕花红木书桌上,一个唐朝的三足紫檀香炉里香烟缭绕,一只元朝的“龙泉青瓷盖罐”和一个宋朝的磁州窑“釉下彩龙纹瓶”盛着精美的笔墨。洁白的墙上挂着一副仙女下凡图,署名又是炜烨十二岁书于万历二十八年。窗边另一红木台几上端放着那个象牙制成的,洁白古朴的古月琴儿。
    那小姐突然轻轻吸嗅了一下,婷婷立起身来,轻轻拂着袖儿,冉冉莲步朝窗口行来。徐云霞看着那仙女小姐飘飘忽忽的,只见她金凤玉簪,双飞云髻,桃花粉面,端庄明艳……
    徐云霞的眼前幻出的是她那美丽的笑颜,一荡一荡地在他的头脑中飞扬了起来。徐云霞看着,看着,全身的酒气、血气一起爆发、蒸腾!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徐云霞趴在刚才喝酒的桌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云霞兄,喝酒,喝酒!”
    “云霞兄,喂,你刚才藏到哪里去了!?”
   徐云霞抬起头望了望,只看见高翔、倪步云和王重及王阳四个人围着他,乱喊乱叫着。徐云霞摇了摇头,又运了运气,感到全身仍然是酒气、血气激荡不休,全身火热,如沐火海。他努力地将傍晚看到的“三中剑法”暗行默运了片刻,站起来向四人躬身抱了抱拳,说道:“谢谢各位的美酒。”然后,坐下趴在桌上,准备继续刚才的美梦……
    “咚……”一声琴弦崩断的震响,刺进了徐云霞的耳鼓,让他翻身冲向楼顶。一声急促的娇喝,击散了他的酒气,让他及时拔出了宝剑。又是一排排绑了火毡的连珠箭,向他迎面射了过来。又是一群群拿着刀的黑衣人,向他拼命地砍杀过来。
    “武林四君子”没有醉,他们的三中剑阵也很神奇,四支宝剑竟幻化成一个铁壁铜墙。徐云霞的酒喝多了,但他的头脑却非常清醒。他不去斩断射来的箭,不去砍杀阻挡他的杀手,他却飞快地绕过了箭雨,来到了楼顶。当他看见那仙女小姐正用月琴与杀手们周旋时,看到那仙女小姐占尽上风,他高兴地笑了。
    徐云霞轻轻地闪到了窗边,悄悄地观望起来。见那仙女小姐正挥舞那珍贵的象牙古月琴,挡架着那些顶尖杀手砍来的刀。那些顶尖杀手每次见到挡来的古月琴,就急急地将砍出去的刀收回闪避,那仙女小姐就趁机将他们点倒在地。
    只见那仙女小姐一声娇喝:“倒儿。”又有两个黑衣杀手同时被点倒。徐云霞正看得高兴,突然见其中最厉害的三个杀手,同时将手中的刀投射向那仙女小姐,而那仙女小姐竟然不舍得用古月琴去挡架,而是侧身闪避,可是那三个杀手一起扑了过去,准备象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擒下。
    徐云霞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他一剑让那三个杀手的手臂瞬间离开了他们的身体,飞出了窗外。他用左手轻拦住了她的纤腰,在空中不断地旋转、腾飞。火剑一排排密集地射了进来,在他们脚下呼啸而过,他们不停地旋转着,竟然飞出了窗口,飞进了深深的夜色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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